01
『法案還沒通過呀。』
懸掛於大樓正面的屏幕播映著晨間新聞，凱寧側身閃過街上來往的人，斜著眼瞥了下畫面便隨著號誌燈的亮起、踏著與綠色人形不同的步伐移動。他雙手藏於厚重針織大衣的口袋中，彷若與寒風對抗著而慢吞吞地走在路口，直到燈號轉紅的前一秒才終於來到對街。
看了好幾個月相同的議題輪播放映後他對於現在才通過連署忍不住感到訝異，不過越是受到大眾關注的主題總讓媒體業者有更多新花招，這麼一想他又覺得了無生趣了。
『這不是需要思考這麼久的事吧。』
來到與牆同側的位置後讓凱寧看不見畫面的內容，他也就當作盡了相關人士的本份就毫無掙扎地縮起肩試圖讓自己接觸冷風的面積變小，但在這前後左右都是敵人的情況下不過是徒勞，深色的過長瀏海不斷地在他的眼前中劃過交雜的線條，被墨藍侵蝕的視線中逐漸接近的目的地打著強光，好似能隔絕一切地佇立在轉角處。
自動門的開啓讓冬日的冷冽空氣得以沾染上室內的溫暖，青年這才將大半張臉從圍巾後頭探出，快步地攬過購物籃便閃進了超市內。
店內的輕音樂、暖橘色調的黃光與宜人的溫度彷若讓人來到另一個季節，凱寧把密不透風的圍巾稍微鬆開，經過正在補貨的店員來到為了促銷而自成一國的商品區，他忽略過民生用品，專心地把架上的零食一一掃入籃內，從甜膩的巧克力到帶酸的硬糖、油膩的薯片或蔬菜餅乾，他沒有仔細確認，僅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將能拿到的都納為自有。
不須思考的作業讓凱寧的腦中又浮出方才所見的新聞，這陣子雖然沒有太過關注，但無關他的意願、在社群網站上不時能見到正反兩派的爭論。認為人造人僅是機械的思想仍存在於社會的角落，那些質疑著由計算所產出的感情是否還能成之為感情的人、也沒有多少能解釋出所謂的愛恨情仇究竟是些什麼吧。對於我們也不了解的事情，要求再造物解釋也太過苛求了。
而且如果人類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而自造出人造人，那法案的設立不就能讓那些所謂的「工具」收拾更多爛攤子了嗎？
思緒至此、身為爛攤子的一員讓青年忍不住哼出笑來，急促的氣音沒能傳出口罩，連帶他嘴角的笑意都無法被人察覺。
人造人倒是簡單多了，只要鍵入禁止遺棄的程式碼就不會有問題。
他抬起視線掃過補完貨的員工，腳尖換了個方向便拎著變沉的籃子往結帳櫃台走去。
輕而短的尖銳嗶聲，扣款完的手機連著左手被他一起收回口袋。結帳的速度很快，散落的各式商品不消幾秒就被收進了可分解的塑料袋中，接過袋子後凱寧把意識收縮，後頭響起的「謝謝光臨」像在水中被模糊成塊狀的單字，放任身體靠著記憶行動，他在出了超市後放空腦袋，消極地抵禦著冬天。
沒能察覺時間流逝了多久，右手連結著口袋所形成的環狀掛著購物結果，塑膠與針織隨著他移動的搖晃產生了小小的靜電，凱寧沿著街道走著，在拐了幾個彎後才終於見到第二座目標的建築。
他搶在指尖的熱度被冬日帶走前按下訪客電鈴，接通後沒等人出聲就率先開口。
「我是凱寧。」
悶沉的鎖栓聲響起，鐵門被遠端遙控開了一條能供人行進的縫隙，他自在地踏入別人的領地，也沒被旋即關上的鏗鏘聲嚇著。
道路在庭內延續，直直地通往透明的玻璃大門，他隱約能看到裡面有個身影。暗自加快了腳步，凱寧在感應器驅動門開啓的同時扯下口罩，女性外表的人造人臉上是一貫的微笑，對方率先打了招呼，久未修護的發音裝置帶著些微電子音。
「早安、珍小姐。」
似笑非笑地點點頭，他回應著，邊提起手臂將購物袋交給對方。
坐落於市區角落的孤兒院占地寬廣，一體成型的建築容納了不少的人造人與人類孩童，也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