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於空中游移的嫩粉球體又撞上太陽穴，他能感受到因靜電傳來的些微拉力，在第三人眼中、自己的頭髮肯定雜亂地吸附在兔子氣球上，並隨著線頭的扯動而越發越狼狽吧。
凱寧舒服地坐在長沙發上，故意買大的居家服鬆垮垮地套在身上，用過餐後的現在愜意地令人發睏，空氣中飄著淡淡米香和電視節目傳出的歡笑，在每個句子的間隔還能聽見家電運轉的細微聲響。他的指尖有點發冷，熱水帶走了太多溫度，即便室內的溫度宜人，除了水的觸感外卻什麼也沒留下。
兒童節目的笑語和另一道輕嫩笑聲重疊，青年的身體也感受到相同頻率的晃動，伴隨而來的還有雙腿的刺麻感。女孩趴在他腳上已經三十分鐘，這樣半側躺的姿勢對一個小學生來說不是個該被養成的壞習慣，但父母的嘮叨早已被凱寧調停，對方總朝著自己撒嬌，在搬離家後的現在他覺得偶爾寵著人也沒什麼不好。
「哥哥、你有在聽嗎？」
女孩的呼喚讓凱寧回神，垂首便對上了雙帶著不滿的深色眸子，他討好似地微笑，掌心溫和地撫向對方的頭頂，屬於孩童的偏高體溫沾熱了手。然後他將雙手各自碰上妹妹的肩頭，半誘導地讓人改為倚靠在沙發上的坐姿，不著痕跡地動了動發麻的腿，凱寧這才回應。
「抱歉、茜，妳說什麼呢？」
對方明顯地擺出不開心的表情，但旋即又拋諸腦後地展露出符合年齡的好奇心，茜坐直了身子，提問。
「為什麼有人會討厭人造人？」
「有人對妳說了什麼嗎？」
凱寧很快地回問，沒讓語氣中滲入太多焦急就怕嚇到人。他知道還有許多人無法接受人造人，而這些人的孩子們或多或少會被影響，童言無忌，有這麼一位從孤兒院出身的哥哥、或許茜正成為某人的標靶也說不定。
像是看透了他的擔憂，女孩搖搖頭，毫無陰霾的語調帶著困惑。
「我聽到蘿絲的爸爸跟老師說，要他們換掉警衛叔叔，還說已經跟其他人的爸爸媽媽討論過了。」
沒記錯的話，她們小學的警衛就是人造人，但怎麼會突然……？為了尋求解釋，凱寧扭過頭看向母親，女子看似疲倦的嘆了口氣，看來那位反對的先生不意外的也跟小茜的媽媽說過類似的話。
「唐先生跟反對事件的人造人是同款型號。」
「哦……」原來如此。
凱寧幾乎要悶笑出聲，事情的來龍去脈早就透過網路而深植於心，好像只要一扯上人造人，人類的判斷能力就會突然衰弱，原本不值一提的小事被放大檢視，造物主可以做的事對人造人來說是大逆不道、罪該萬死。
實在是有點好笑。
「問哥哥這個問題可能不太準，因為我是被人造人帶大，覺得他們就跟人類一樣，所以我也不知道。」
「嗯！我知道、哥哥是被領養的嘛！」
對方自信滿滿地開口，說的是很早很早以前家人就反覆告知的事實，凱寧不知道茜能理解多少這詞彙所包含的意思，他們毫不相似的面容或許在未來會成為麻煩。
至少不會是現在。
「我今天要跟哥哥一起睡！」
「茜……」
「沒關係啦、爸。」
凱寧搶在父親敲打著虛擬鍵盤的手停下來前率先緩和，他從沙發上站起身，雙腿的不適感早已退去，接著彎腰把兩手穿過女孩向上伸直的手臂下，暗自深吸口氣，青年一個施力將人抱起。很快地讓茜坐在右手臂上，他左手環住女孩的腰防止著人摔落，心底著默默盤算著對方比上次又重了些。
「明天我送她去學校吧，爸、媽，晚安。」
迎上母親感激的笑容，凱寧朝雙親點點頭後關上電視，環住頸脖的女孩哼著不知名的歌，手中的氣球仍沒放開，隨著他的步伐落在兩人身後一步的距離。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點，凱寧不可思議地感覺到些許的睡意湧上。